机智帅唐拙

【叶修中心/韩叶】猫与鼠 22

　　那时候，韩文清对自己帮派的归属感还没有那么强，虽然当了个执掌赏罚的干部，当家的多半是看中了他这张脸，加之他无形中散发的冷气，开会时只要韩文清现在他身边，他就感觉自己的气势威严了不少。

　　那时候，他还住在一间50平米不到的出租房，每天下午两点去健身房健身一个小时，回来路上会路过一个叫做“永强量贩”的小超市，超市老板是帮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弟，其实人家主业是干这个的，加入黑帮什么的，还不是为了日子好过一点。

　　“哎哟，韩哥，又健身回来了？今天结束的挺早啊。”这会儿店里没啥人，韩文清推门的瞬间小老板就知道是他来了，立刻堆起了笑脸打招呼，他们虽然不是直属的上下级关系，一点殷勤总是少不了的。

　　韩文清点了点头，熟练的走到最里边冰柜里拿了两瓶啤酒出来，边付钱边跟小老板寒暄着，人老板显然已经十分熟练了，否则能跟韩文清脸对脸还能泰然自若聊起天的……那心理素质得是多好啊。

　　“哎，老板，你这儿有一整提矿泉水没，赶紧给我整一提，最好是冰镇的啊！”一个青年的声音从后面响起，那熟悉的声线韩文清第一瞬间就认了出来，习惯性的眯了眯眼，扭头往后看。

　　通常他这一眼是很有攻击力的，但是显然身后正在翻找冰柜的人并没有被眼刀锁定的自觉，像是感受到他视线似的，青年恰好抬起了头，两人目光突然就对上了，“嘿，这不是韩老兄吗，这是刚健身回来？”青年指指韩文清淌了不少汗水的背心。

　　韩文清用目光慢慢打量了青年一遍，看的叶修有点浑身不自在，“你在这儿干什么？”韩文清道。

　　“警察办事儿，还要跟危险分子说明情况？”叶修嗤笑了一声，转头对着小老板说，“别看你们韩老大整天耷拉着脸，跟谁都有仇的样子，其实内心住着个八婆，啥都要问上一问，就上次啊，我从内衣店出来恰好碰见他…………”

　　“付完钱就赶快滚蛋，没人有兴趣听你胡说八道。”韩文清瞧着被吓得脸色惨白的小老板，瞪了叶修一眼，非常高冷的拎着酒瓶子扭头就要走，忽然听身后那家伙说。

　　“丰沛街有户人家的小女儿被人贩子拐跑了，我们追查了一路，只知道是黑道上的，人贩子背后有人罩，警方的手伸不了那么远——我知道你们道上的规矩，私人恩怨不牵扯家属和无辜人士，搞事情不涉及未成年。这小孩儿才十岁，家里眼巴巴盼了好几年才等来这么一个……”

　　“说重点。”韩文清听他说了几句，突然失了耐心，“叫什么名字？在哪儿丢的？”

　　叶修迅速从包里抽出一沓资料递过去，G市的警局办事向来不正规，但这样明目张胆的，叶修还是第一个。

　　“无论如何，还请韩老兄能给我们一个交代。”

　　韩文清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，“不用你说，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。”

　　“如果……那人不是霸图的，是微草或者蓝雨的人，韩老大也能处理吗？”叶修似笑非笑道。

　　“道上的规矩可不是说说而已，无论是谁，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，”韩文清意有所指的补充道，“哪怕是警察。”

　　叶修深吸了一口气，乍一看像是被韩文清的恐吓吓到了，但他突然大喝一声，“好！”，把他面前的小老板吓得浑身一哆嗦，只见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五十元大钞拍在收银台上，“老板不用找了！”拎着两大提可乐就冲出了超市，临走前还不忘抽走韩文清手上的两份文件。

　　韩文清皱了皱眉，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后悔一下两分钟钱答应那人的事情，又听见小老板颤巍巍的说道，“韩、韩老大，那一提可乐28，他拿了两提，就给了50。”天地良心，小老板半辈子没做过啥亏心事，就因为自己进了霸图，一见到警察就心虚的不行。

　　韩文清突然懂了那斯溜走前给他的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，眼角抽了抽，掏出一张毛爷爷递过去，“少的我补你。”

　　回到公寓，韩文清就将叶修拜托他的事安排了下去，打完几通电话后坐在沙发上沉思了一会儿，他的眉头总是皱着，所以很难从表情看出来他在想什么。许久以后，韩文清才突然想起来被自己遗忘在玄关处的两瓶啤酒，思索着，他便提着啤酒出了门。

　　那时候，G市还没有到处建起来高楼大厦，站在小楼楼顶能清晰的看到轮回之星的全貌——那是G市最高的建筑，已经变成了远近闻名的坐标建筑。叶修就喜欢坐在天台上看夕阳，抱着一大堆饮料零食思考人生。

　　这次叶修没有穿他那件松松垮垮的警服衬衣，而是随便套了件五颜六色的T恤，以及没有发现那是苏沐橙手工课时画的广告衫，穿在身上像在颜料堆里滚了一圈。

　　叶修很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，于是爬上天台吹吹风，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袋里吹出去。他靠在天台的边缘闭上眼，似乎是睡着了，眉头却微皱着。

　　他很少会有这样一个人独处的机会，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。G市的警局总是很忙碌，年轻的警官们总是干劲十足，从最优秀的警校毕业，心怀壮志的接受了G市的烂摊子，又热情的投入到工作中去，他的同事是如此，苏沐秋也是如此，可叶修不是。

　　用叶修自己的话来讲，他就是半路杀出的一程咬金，他没那么强烈的爱国爱民热爱岗位的责任心，走到这一步，完全是命运使然——上天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笑话。如果不是苏沐秋，在警校上课的第一天他就应该被学校通报批评然后劝退，那时他活像个浑身带刺的刺猬，看谁都不顺眼，做什么都感觉不尽人意，脱离了过去阴影的他站在太阳下，仿佛是被人扒光了衣服，每一寸皮肤都显露无疑，于是刺猬不得不用尖刺保护自己，似乎这样，就能把那些荒唐的过去都藏起来，别人看不到，他自己也不想想起来。

　　可是当他一个人坐在这里时，被藏在刺下的阴影就在蠢蠢欲动，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扎的鲜血淋漓。叶修睁开眼，掏出手机，在苏沐秋的联系人页面上犹豫了很久，还是没有把电话拨出去。前两天，苏沐秋去b市出差，他本应该跟着一起去的，却因为手头的案子一时走不开。因为是保密工作，苏沐秋的电话白天一般是打不通的。

　　叶修把手机塞回衣袋里，遥望着天边的夕阳，一片死寂中，阴影在刺下翻动着。

　　如果这会儿有人能来救救他就好了。

　　叶修有些丧气的想。

　　“嘎吱”。明显是鞋子踩在塑料袋上的声响，并且是极近的地方。叶修一瞬间有种不堪被人窥见秘密的紧张，一直绷紧的神经猛然被触动，身体瞬间就做出了反应。

　　来人提着两瓶啤酒，原本是抱着悠闲的心态走上天台的，被这突如其来杀意袭了满面，匆忙间他只见到一个花花绿绿的人影冲到他面前，眼神凶猛的像是要跟歹徒拼命的臭小孩，“歹徒”韩文清扭头躲过了对方直冲他眼睛来的爪子，一只手轻飘飘的抚在了叶修脑袋上——其实他也是冲着对方脸去的，可惜预判失误，这种姿势更像是摸头以示安抚。那时的叶修过十八岁也没多久，样子也嫩，不穿警服的时候像个没长大的孩子——穿上也像个偷穿家长警服的叛逆少年，韩文清高他许多，摸头的动作做的那是一个自然顺畅。

　　突然来这么一出，双方都愣了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，是叶修打破了沉默，他先是慢吞吞的收起瞪着韩文清那只手的审视的目光，后退一步，将两人的距离拉开，才不紧不慢的露出一个有些虚假的笑容，“不好意思，我三天没洗头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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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这个化解尴尬的方式让韩文清无言以对。

　　索性他从来都不是喜欢废话的人，直接跳过这一段，给叶修看一眼手中的啤酒，“坐那儿，咱们慢慢说。”

　　看来这是调查有结果了，两人一起坐下，十分默契的将方才的尴尬抛在脑后，叶修没碰酒，只是认真的等待韩文清开口。韩文清也察觉到叶修今天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，但两人的关系还没好到知心好友的程度，自然不会在意这些。

　　因为关系到黑色领域的利益，韩文清收集的情报格外详细，除了调查人贩子本人，连他背后一些盘枝错节的势力也查了出来。

　　“……那姓李的三年前来到G市，隐姓埋名的生活了两年多，最近开始活动，虽然涉足黑色领域，但G市各大帮派里没有他的踪迹，只可能是从外面来的。”韩文清道。

　　“这人目的性很强，”叶修说道，“两年的隐忍就像是等待机会，他来到G市是带着使命的，但是我不明白，拐卖儿童需要等待这么久的时机吗？嫌疑人和被拐儿童之间没有任何关系，不应该是蓄谋已久的绑架。”说到这里，两人心里都有了一个大概的思路，这个人背后一定有一个什么人在指使他，三年前派他来到G市，命他安安分分在G市呆了两年多，直到最近才发布任务，让他去拐走一个无辜的小孩。这个推断又真实又矛盾，处处都透着疑问，偏偏线索充足，符合逻辑，只是他们遗漏了某个关键点。

　　G市每年都要走失许多小孩，里面一些是普通人犯事，也有极少的一些是黑色领域的家伙，普通人犯事有警察管，“黑家伙们”的事各帮派也愿意帮忙清理门户，算是友好相处的象征，这种事不常有，一旦有，这警匪两家就会自然而然的纠缠在一起，乍一看好像狼狈为奸似的，这就是G市混乱中透着平静的特别之处。